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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妖精七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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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这样,一夜之间,我成了“十二夜”酒吧的总经理。

  七七伙同张沐尔他们,叫我“一总”。听着别扭,但拿他们没法子。我很认真地做着一切,但管理酒吧,我是真的没有能力。酒吧的经营惨淡,一直在不停地赔钱。我们每晚在里面演出,这样的演出对我们来说是轻车熟路,但没有好主唱的乐队是没有任何人喜欢的。

  如果图图在,是会不一样吧。

  总之这已经不是以前的“十二夜”。但怪兽坚持我们应该唱自己的作品,不接受点歌。来酒吧的人普遍对我们兴趣不大,大概看在特价酒水的面子上,忍受着我们的死气沉沉。

  所以有人找碴也是早晚的事。

  那天我们的演出主题是怪兽新作的一支迷幻的曲子,连我都觉得沉闷。

  “你们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!”忽然有人喊。

  他走到我们乐池旁边,我一眼就看出来,是那种闲极无事四处找碴的小混混。难得的是他居然趾高气扬:“两只蝴蝶会唱吗?”

  “不会。”怪兽答。

  “隔壁的妹妹就会唱!”他嚷嚷,“你们怎么不学点好?”

  “既然如此,你为什么来这里?”怪兽和气地问。

  “因为你们很烂,也很便宜。”他看来成心闹事。

  “你小子讨打啊!”七七第一个跳起来。

  那人嬉皮笑脸:“好啊,小妹妹,打是亲骂是爱,你打我我决不还手。”

  他真是搞错了对象。我还没来得及拦,七七已经操起一只啤酒瓶冲上去,那人根本没料到一个小姑娘会说打就打,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瓶子在他脑袋上开了花。

  他一脸困惑的表情,好像还不相信自己就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教训了。

  “你说了你不还手,说话要算话哦!”七七提醒他,无辜的样子。

  这一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地晕了过去。

  张沐尔赶紧冲上去检查伤势:“伤口很深……姑娘你够狠的啊!”他责备七七。

  七七一副懒得辩解的样子。怪兽还是有点紧张,开酒吧的,谁都不想得罪流氓。“今晚就到这里!”他开始清场,然后拿出手机,大概是想给相熟的警察打电话。

  这时候,他的电话尖锐地响起来。

  “喂,是我。”他没头没脑地接了这么一句。

  然后他的神色就变得很严重很严重,就好像有人欠他二十万没还似的——就算有人欠他二十万没还,他的脸也不会那样形同死灰。

  “我家的厂子出事了,”他放下电话说,“工人死了十几个。”然后他开始抓狂地翻自己的口袋,也不知道在找什么,一边找一边说:“我得马上回去。立刻回去。”

  他一溜烟地跑走了,中途撞倒两三把椅子。张沐尔同情地看着他,家大业大原来也是有烦恼的。

  七七怪怪地嘟囔了一句:“皮衣厂是煤矿吗?死人,怎么死?”

  可怜那个被打的混混,居然只有我关心他的死活。我打了个120,并且垫付了他的急救费。

  怪兽走了一个礼拜,没有音信。我们“十二夜”仿佛中了消失咒,一个一个地离开,我甚至怀疑,下一个应该轮到我。

  一个星期后怪兽终于回来,他好像七天都没有睡觉一样,问他什么,也都不肯说。他不说也算了,各家有各家的难事,既然管不了,何必好奇。这些日子,“十二夜”还在继续经营,但有时候一整夜,我们也没什么顾客,张沐尔发呆,怪兽生闷气,我在那里随便拨弄吉它,七七坐在高脚凳上,用一小时的时间喝一杯可乐。

  “为什么呢?”张沐尔说,“是不是这里风水不好?”

  “你们的歌太难听了。”七七说,“你们差一个女歌手。”

  “你别逼林南一跳楼。”张沐尔警告她。

  “你们应该把图图逼回来。”七七说,“我看过林南一拍的DV,她才是你们乐队的灵魂。”

  “够了!”怪兽喝斥她,“你懂什么!”

  “我他妈什么也不懂。”七七说,“我只懂这里想不关门就得想办法。你们那些谁也听不懂的狗屁音乐,一钱不值!”

  “七七说得有道理。”我说,“明天找新的主唱,唱点流行歌曲,把酒吧养下去了,我们再来谈艺术。”

  我对怪兽说:“我们不能这样等死,你想办法写点新歌。能流行的,我在网上征选歌手。”

  “好吧。我试试。”怪兽也终于学会了妥协。

  为了我们的新歌,怪兽和张沐尔很配合地每周两次来我这里录音,每一次我们都必须用厚厚的毛毯把窗子和门遮起来,所有的人不许说话不需咳嗽,搞得如临大敌。

  每次我们工作,七七总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,像在听,也像在发呆,她变成一个安静得离谱的姑娘,也成为我们的第一个听众,我们写出一点得意的旋律,就拿去给她听,她有时候摇头,有时候点点头,正经的时候说说意见,不正经的时候跟我们要评审费。

  张沐尔问他:“你要多少?”

  她答:“那要看跟谁要。如果是跟你要呢,就算了,你一看就是穷酸样,如果是跟怪兽要呢,我就狮子大开口,因为他一看就比较有钱。如果是跟林南一要呢……”

  她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,眼睛转过来看着我。

  “说吧!”我有些好奇。

  “我不告诉你们。”她说完,站起身来,走到阳台上去了。

  那晚怪兽把我拉到我家楼下,我们俩面对面地抽烟,他忽然问我:“你忘记图图了,是不是?”

  “怎么会。”我说,“是她走了,不肯回来。”

  怪兽指指楼上说:“就算她回来,这里还有她的位置么?”

  我敲敲我的心口说:“她的位置在这里。”

  怪兽笑:“我不是要管你的事,你爱上哪个女人都跟我没有关系,我只是想提醒你,不要错过这一生最爱你的人。”

 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:“你是不是有图图的消息了?”

  “没有!”他挣脱我,“你也不大不小了,不要有事没事就动手动脚的,难道你因此惹的麻烦还不小吗?”

  我知道他是在说七七。

  是的,如果那天我忍着一点儿,兴许,就不会有七七这场意外了。

  但是,那些都是如果,该发生的都发生了,只有迎头接受所有的事实,才有活路可走,不是吗?

  遗忘,未尝不是一种好的方式。

  那天晚上七七问我:“林南一,为什么你们乐队里的歌都是怪兽写,你不觉得他写歌真的很难听吗?”

  “还好啦。”我说:“请问您有何高见?”

  她眼睛看天:“你不觉得有点羞耻吗?”

  “什么意思?”

  “你应该自己给你女朋友写一首歌!”她终于忍不住,“不然她就算回来,也不是回你身边!”

  然后她就昂首阔步冲进浴室,留我在客厅里听着水声发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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